【作者简介】郝明森,陕西省镇巴县人,现为陕西省文物局革命文物保护与利用专家库专家,汉中市曲艺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从事文学、美术、摄影、戏剧、民间艺术研究创作工作。现有800余篇(幅)文学、美术、剧本和摄影作品散见《散文选刊》《鸭绿江》《戏剧之家》《领导科学》《微型小说选刊》《文史博览》《文艺报》等全国主流报刊。剪纸作品先后八次在国内各类 大赛获奖,先后被澳大利亚、新加坡、挪威、美国、英国等国交流和国际友人收藏。 出版有个人画册和专著《郝明森剪纸作品选》《乡村记忆》《金斧头》(郝明森绘图)等八部。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协、美协、民协、曲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物局革命文物保护专家库专家,《中国寓言故事》主编等。散文《乡村记忆》获首届蒲松龄散文诗词评选二等奖,散文《醉酒苗乡》荣获2017年中国旅游散文创作高峰论坛暨第五届全国人文地理散文大赛一等奖等各类奖项60多个。
《乡间游戏之撑棍》
文:郝明森
“咱队明天开始造梯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生产队长王麻子挨家挨户地串,大声小气地叮咛:“明天都不能耽搁,拉上架子车,带上钢钎锄头,都起早点儿,都莫忘了哦。”跑了这家跑那家,一户不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社员们像接到了圣旨,自觉主动地行动起来。男人收拾拉车,找气筒,找钢钎、锄头、撮箕;女人赶紧准备路上吃的,条件比较好的蒸几个包谷馍,烙几个菜饼子,条件差的揣几个红苕萝卜。
忙活了半夜,鸡子还没叫哩,村子里就又叮当起来了。这个喊,那个叫,大哥二哥三表哥,三叔二大爷大姨夫,起来一路噢。鸡犬也来凑热闹,亮着大嗓门开始了大合唱。整个小村庄喧喧囔囔,像是去赶庙会。
出发了,还是满天星星。过了霜降是立冬,天气凉了。扛锄头的,提撮箕的,杵钢钎、挑箩筐的,行人一个接一个,只听见“唰唰”的脚步声,正是行路的好时光。
地里明显带着霜,发黄发黑的大豆叶上全是湿漉漉或者晶莹的结晶体,从嘴里出来的气,都有一种“烟山吐雾”的感觉。秋冬交接的山间清晨,清冷是主色调。
造梯田是部分生产队长去大寨参观回来后带领大家伙干的事情。当然,这也是上头的统一指令,学大寨,赶大寨,见行动。那时候,“农业学大寨”和“工业学大庆”不仅刷在公社等公家单位大门的两侧,还用白灰在山坡上做成大标语。坐落在小河边的村子,据说在土改时缺乏得劲的人,分到的平地与水稻田比较少,尤其是村子旁边和河对面的许多优质田都分给了外村,得到了许多八毛十远的坡地。好在,那时候村里人勤劳争气,庄稼务得好,日子过得去。其中的奥秘,得益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凡能灌上水的地方都被造成水稻田,种不成庄稼的陡坡自然生长成为柴火林,大部分坡地被改造成有利于保持水土的梯田。所以,造梯田并非学大寨才有的新生事物,而是继承了农耕传统,生存需要煅造了人们太多的技能,尤其是山里的男人们!先从低处的地边挨个挖,不深,大约二十公分左右,目标是必须把富有营养的熟土铲到两边稍远的地方,修完地后再回填,保正修完之后的地肥力不减。
劳动期间的休息时间叫“歇气”。每到这个时候,队长就会大声喊“歇气诺——”。这时所有社员就丢下农具,提着裤子朝树林小跑或快走,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劳动场面剩下遍地的劳动农具。
不一会儿,上厕所的,河边喝水的,都陆陆续续返回来了。歇气时间的长短由队长定,没有规律。有时半个多小时,有时长达一个多小时。社员在这期间是极其放松,相互取笑逗乐,摆龙门阵,甚至粗野的玩笑也毫不顾忌。久而久之,常态化的模式、话语也听腻了,于是,好动的男人在空地上画个圆圈,敲下锄头,留下锄把,或是拿起扁担,在大伙的欢呼声、呐喊声中开始撑棍。
撑棍是一项源于我国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角抵类体育活动,苗族和土家族都将其视为本族重要的运动项目。追溯镇巴民间撑棍的历史渊源,应该是贵州苗族迁徙镇巴留下的一项民间体育游戏,因此在镇巴也有比较深厚的群众基础。
撑棍既有力量对抗,也有耐力对抗,活动开展难度并不大,两个人加上一根光滑匀称的竹杠或木棍就可进行。从组织形式上来看,撑棍可以分为单人比赛和团体比赛。竹杠或者木棍的长度和口径会因为组织形式的不同而存在差别。一般来说,团体的撑棍竞技对杠的口径和长度要求高于个人撑棍比赛。撑棍方式主要有手顶、腰腹顶、 前额顶和肩窝顶等。撑棍时要注意做好准备姿势和发力动作,这样才能给人们展示“四两拨千斤”的激烈对抗。
撑棍是一种与拔河运动项目相对的刚性角力运动。首先,竞技双方的施力方向与拔河运动的施力方向恰恰相反,拔河的竞技双方都是向本方施力,而撑棍施力的方向是向着对方;第二,拔河和撑棍所使用的器械从其物理性质上来看恰恰是一柔一刚,彼此相对。而拔河和撑棍在镇巴农村的流行,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民间体育文化的传承和吸收,恰恰体现了镇巴地域文化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历来所秉承的朴素的辩证思想,这种思想在意识形态上的张力几乎辐射到汉苗民俗体育融合发展的方方面面。
撑棍对耐力和力量(特别是下肢和腹部力量)要求较高。长期参与不仅可以有效提高参与者的力量水平和身体各项机能素质,而且还可以增强身体的平衡能力。
这天正歇气间隙,大队支书急匆匆过来把队长喊走了,队长临走时也忘了给会计办交接,这下大伙玩得更开心了。号称撑棍能撑败全村男人的牛蛮子这天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撑断一根扁担后换成锄把,大伙一个个灰溜溜败下阵来,曾当个兵的三表哥再也看不下牛大叔的忘乎所以的样儿,但与他比试了一下,还是敌不过牛蛮子的蛮力气,这下牛蛮子更狂了,不停地羞辱三表哥,甚至淫秽的语言含沙射影到三表嫂身上,可三表嫂也是个不省油的灯,立马跳起来与他挑战:“今天我就不信那个邪,老娘跟你比,你不比就是狗养的……”这下大伙更开心了,从没见个女人与男人撑棍,这下算是开洋荤。牛蛮子看到五大三粗的三表嫂尽管心里打个寒颤,但想她毕竟是女人,在大伙的哄笑中只好答应:“我怕把你胸前的两个坨坨撑破了,你可以用双手,我用肚子顶。”于是张开双手,挺起肚子,色迷迷的盯着三表嫂。三表嫂不慌不忙拿起锄把,顶住牛蛮子的小腹,还没等人喊预备开始,锄把突然向他下身顶去,这下牛蛮子慌了,连忙用双手护住下身连连后退,一直退到石坎边,再也没退路了,三表嫂死死把她顶在石坎上,任凭牛蛮子好话说尽,就是不松手。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队长回来了,看到眼前一幕,顿时来气了:“你……你们是不是肚子吃饱了撑得慌,既然都不饿,把这堆土方啥时清理干净啥时放活路。”随后指着牛蛮子:“你把扁担撑断了,你就用手提,一手提一个撮箕。”大伙看到小山似的土堆,再也笑不起来了。特别是牛蛮子提着两撮箕土,走几步要停下来揉一下胯裆……